【漫步与遐想】圆梦的舞台

圆梦的舞台

无锡东林小学  蒋悦

妇女之友贾宝玉说过的话里，我觉得顶有意思的是这句：女儿是水做的骨肉，男儿是泥做的骨肉，我见了女儿便清爽，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。

当然我喜欢这句话，不是对男士有意见，也不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女权捍卫者。只是在我不长的教学生涯中，遇过许多女孩子，她们有的乖巧恬静，有的聪明伶俐。她们都像是最清冽的水一样，纯洁，清新，净化了我看世界的眼光。但是也有一些，初见时怪异，深交时愤怒，但总在某个蓦然回首的瞬间，给我心灵的震颤。她们仿佛是阴影里的一潭水，但只要有片刻的阳光，就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。

首先来说说我们的鲁妹。鲁妹当然不真的叫鲁妹，这是我给她取得昵称。那一届，我们班有三个天王级的女生，我给她们组了一个天团，名字叫SHE，鲁妹SHE的团长。可见地位绝对显赫。

如果你初见鲁妹，一定会觉得她挺可爱。大大的眼睛，爱说爱笑的嘴巴，而且也挺伶俐，人称小灵通，有些消息我都不知道，她已经了然于胸并且宣传了出来。就是这样一个女孩，在刚接班时，几乎所有任课老师都对我说了四个字：你小心她！

接下来，和鲁妹的长达三年的接触中，我终于懂了这四个字的含义。

鲁妹成绩很差。差到怎样的程度？举个最简单的例子，她写自己的名字很溜，但是鲁迅的鲁却怎么都写不对。

鲁妹行为习惯很差。差到怎样的程度？她曾经拿了同学的东西，偷偷藏在车棚老师的电动车框子里，放学再去取赃物。这三年我破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几百起，常常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套路去让她说出真相。

鲁妹脾气还特别火爆。火爆到怎样的程度？她的个子估计是全班最小的，但是连威猛的男生和她同桌都会仰天大哭。

就是这样一个三差学生，让我头疼不已。我对她河东狮吼过，语重心长过，春风化雨过，狂风暴雨过，回馈给我的都是默默无语两行泪，屡屡教诲都不改。

直到有一天，在我和美术周欣怡老师聊天的时候，又说到了鲁妹，我向她抱怨种种件件听起来无法原谅的事情。她对我说，我倒是蛮喜欢鲁妹的，她画画不错。当时我的想法是，哇，鲁妹终于有一个优点了。接下来的日子，我就去翻看了她的美术作业，果不其然，她的美术作业几乎次次优秀，而且用色大胆，画的内容也极为可爱。

我突然灵机一动，对她说：“你很爱画画是吗，可以，只要你完成作业，我就让你出黑板报。”

鲁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，随后又低下头去。

“我说真的呢！”我再次重复，如果你把作业完成了，就让你做黑板报的总策划。

鲁妹的眼睛亮了，从没有过的亮！

如果是电视剧，此时应该插入一段热血的背景音乐，然后是鲁妹奋发图强，凤凰涅磐般的重生。垫底辣妹瞬间成为尖子生，但是现实是，鲁妹真的努力了，很努力地一笔一划地写字，上课写，下课写，就为了早早地把作业完成，可当我批到她作业的时候，我发现还是错的极为离谱，其实，知识是有连贯性的，要想一下子把成绩搞上来，哪有那么容易，更何况她的基础那么差，所以我也就不再有什么过高的奢望，所谓的出黑板报，就当是一个动力吧。

直到有一天的晨会课，我开始布置任务，学校又要求更换黑板报了，谁谁谁你搜集一下资料，谁谁谁美化就靠你了。我照例交给了一些信得过的孩子。晨会课后，鲁妹跟了出来，对我说：“蒋老师，你说我可以帮着出黑板报的？”

“你昨天欠我的作业给我了吗？古诗会默了吗？对了，词语昨天你重默过了吗？”我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她，直到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轻轻地说：“可我已经把边框画好了……”

我终于还是同意了，那就让她试试吧。那天放学后，一个瘦小的身影，爬上了后柜，一点一点地装饰着黑板报，用大头钉仔仔细细地钉上了她的作品，夕阳洒在她的身上，我觉得她可爱极了，终于她完成了，轻松地跳下后柜，对我抿嘴一笑：“蒋老师，我布置好了，你看看怎么样？”带着些许的羞涩，但更多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自信。

那次黑板报，我们并没有被通报表扬，也没有美的让人人驻足，甚至还有些许不完美，但是我却觉得是鲁妹的艺术展。

像鲁妹这样的女孩，其实真的很可怜，她们也在努力，可是付出和收获可能不成正比，她们在繁重的课业下，自信心已经瓦解地所剩无几，但是如果能再亲近她们一点点，去捕捉她们身上的闪光点，让她们也有施展自己的一方小小的舞台，那么也能看到一个熠熠生辉的女孩。

鲁妹毕业了，去了江南，之后就没有见过她，在回来看我的孩子口中，我得知她学的很累，脾气好像更火爆了一些，但是对画画情有独钟，好像考虑会去考艺术类高中。至于结果，我呈祝福态度，假如她成功了，那么希望她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到最好，希望她遇到的都是贵人，假如她失败了，那么也希望她好好的，至少回忆起成长之路时，有自己的一点点美好回忆。

两年前，我生了女儿。在怀她的时候，我总是担心，担心她不够漂亮，更担心她不够聪明。但是当我真正看到她，捧她入怀的时候，我终于发现，只要她健康，只要她有自己的爱好，假如她不够聪明，那么可以好好努力，把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到最好。

从前我总觉得，师者父母心，大概就是对孩子无尽地要求，现在我终于知道，所谓父母心，就是允许孩子犯错，给她做梦的权利，也尽力给她一方小小的舞台。